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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背景换上了五月新拍的胶片,春意盎然,家乡到处盛开这样的小黄花,连两千多米的秦岭上都有。月初降了温,山上又下雪,草甸刚刚开始过渡到绿色,树枝还很秃,插在地上的植物身份牌预示着这里会有高山植物盛开,只是还没到时机。只有遍地不知名黄色小野花,早就在高高低低的海拔上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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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步秦岭是临时起意。从前我对秦岭的想象是严肃而难以接近的,高铁没有开通的时候,冬天坐上大巴车穿越层峦大山下无尽的隧道,终于从北到南,雪都消失了。
秦岭南麓的雪在五月初率先消融。明明前几天还在网上看见别人分享凄风苦雨,雪地中艰难前行的视频,我们上山那天刚刚放晴,就只余东一块西一块残雪。北方的春天进入尾声,野猪翻食野葱,漫山草皮被拱成一堆一堆。草甸还没有迎来最佳观赏时节,大地的调色板正转向黄绿之间,从镜头里看还有点灰扑扑的,颗粒感也很高。但这也正是大自然对生命力的表述,山间草木动物的生命力、行山者的生命力,交叠在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在高山草甸上行走,呼,真的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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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拍胶卷是两年前,那个时候已经涨到 UltraMax 44 元一卷,Portra 76 元一卷,现在的价格几乎又翻了一番。想拍照的心情占据上风,于是边吐槽价格涨势边开心地购入了两卷。
再次拿起相机,察觉到自己的感知力有所下降,对光圈和快门速度的排列组合没有那么拿得准。拍胶片要足够敏锐,不然照片会跟着变钝。拍胶片又要足够谨慎,胶片很严格,光线太亮不行,暗了更不行。而胶片相机无法像数码相机或是手机一样,在当下就能透过屏幕立即提供反馈,让人准确做出调整。好在胶片的宽容度又很高,过曝一些没关系,欠曝一点也可以。
喜欢胶片,喜欢拍摄胶片时认真对待每一张的心情,喜欢胶片的不确定性,喜欢胶片带来的延迟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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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在网上看见有人讨论 fun facts,就是关于自己的小趣事,能够从轻松的角度,让别人快速认识和熟悉自己的某些特质。我一向不擅长自我介绍,或许是因为不够自信,小事也觉得没什么可讲。
胶片洗出来的那个晚上,看着文件夹底部标识的数字,突然闪过一个关于我的 fun fact:挂卷技术很好,一卷 36 张的胶片,每次都能拍到 39 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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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的一位摄影师获得了一项摄影奖,那组作品我去年就在他的社交媒体上看到过,某个神秘小镇、外国老人、额角的奇异星芒,还有恰好张嘴吐信子的细蛇,画面通透明亮又阴暗,我惊叹于他能拍摄出这些场景。
直到这几天看到获奖后的采访,他在采访中探讨自己如何反复训练 AI 生成预想中的画面。啊,原来是 AI。心里一团迷雾轻轻分崩瓦解。难怪人长出蟒蛇样皮肤,起初一直以为是后期合成,原来是 AI。
当拍摄的动作不存在时,还能称之为摄影吗?
如果说修图技术是在后期对真实影像的篡改或修正,人工智能技术则把这一流程前置,甚至直接跳过最为关键的拍摄步骤。从达盖尔的银版摄影到胶片摄影再到数码摄影,技术手段在变化,可拍摄的核心一直是聚焦并摄取实际存在的画面。现在,AI 摄影企图颠覆这一内核。
在 AI 时代,相机的参数调整由 prompt 指令代为完成,回车键成为新的快门。老派摄影专业主义所坚持的「不干预」与「纪实」等原则或将被挤入角落,新型影像生产方式不再只「复制」世界,而是选择「创造」或者说「伪造」另一个以假乱真的世界。
以往人们将摄影视作拟像与仿真的实例之一,苏珊·桑塔格就曾指出,「照片带我们进入的,并非现实,而是影像」。我们对影像的感知又反过来形塑着这个世界。如今 AI 摄影将拟像拉入更高阶段,更纯粹的拟像意味着人们将被喂养更多虚拟符号,复制品甚至无需原件,「原创」会不会很快成为过时的概念。
抛弃相机与画板,创作工具统一变为 AI 大模型之后,摄影与绘画竟又殊途同归——能够使世界纤毫毕现的摄影术逐渐从写实派绘画那里接管了纪实的使命。而现在,无论是摄影师还是插画师,都可以通过同一种途径来实现其创作,只需敲敲键盘,对指令和关键词稍加变换。灵韵持续消散。摄影的艺术,绘画的艺术,在人工智能的系统里,无非是一堆标签,一张 .png
、.jpg
、.webp
或是其他什么格式的图片罢了。
May 2024